《宋词三百首》赏析- 35

王彦儒

《宋词三百首》赏析- 35

清平乐·雨晴烟晚

作者/冯延巳〔五代〕

　　雨晴烟晚。绿水新池满。双燕飞来垂柳院，小阁画帘高卷。

　　黄昏独倚朱阑。西南新月眉弯。砌下落花风起，罗衣特地春寒。

　　译文

　　雨后初晴，夕阳残照，烟霭空濛，暮色中但见新池绿水盈盈。结伴的燕子飞回柳树低垂的庭院，小小的阁楼里画帘高高卷起。

　　黄昏时独自倚着朱栏，不知不觉已到西南天空挂着一弯如眉新月。夜风卷起台阶上的落花，微微拂过罗衣，只感到春寒袭人。

　　注释

　　朱阑：一作“朱栏”，红色的栏杆。砌：台阶。特地：特别。

　　鉴赏

　　词中“双燕”“垂柳”“落花”，是暮春特有风物。“雨晴烟晚”“新月眉弯”是傍晚景象。旧以农历三月为暮春，并称每月初三的新月为“蛾眉月”，据此揣测词中所写应是三月初三左右的暮春晚景。但此词不止是单纯写景，它通过写景，以表现闺中人的淡恨轻愁。

　“雨晴烟晚。绿水新池满。”写闺中人在小阁看到的远景，层次清晰，色彩鲜明，突出表现了春雨过后傍晚时分特有的景象。　　

　“双燕飞来垂柳院，小阁画帘高卷。”这是近景，通过“双燕飞来”的进程，与“画帘高卷”的行动以表现女主人看不见、摸不着的心理活动。

　过片“黄昏独倚朱阑。西南新月眉弯。”“黄昏独倚朱阑”句，承“小阁画帘高卷”意脉。从时间推移上由傍晚写到黄昏，可见她“独倚”的时间已很久。从情怀寄托上明白写出了闺中少妇的“独倚”，表现了黄昏后寂寞空虚的心境。这与上片“双燕飞来垂柳院”形成鲜明对照，揭示了此词“燕归人不归”的怀人主旨。

　“砌下落花风起，罗衣特地春寒。”“落花风”，是暮春季节所特有的事物，闺中人对此十分敏感。末两句不能简单的看作是客观风寒刺激的反应，而是她主观意志的真实流露。时值暮春，春事将尽，绿肥红瘦。她意识到“落花风”吹落了大地的春花，也将吹落她的年华。不免产生红颜易老的感慨。但这种感慨作者写得极为含蓄，用风振罗衣而芳心自警的细节表现出来，言有尽而意无穷。

　　该词题材是怨，但怨而不恨，读来清丽可喜，韵味无穷，足见诗人的独具匠心和遣词造句上的功力。

　　（备注：原稿来自于古诗文网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赏析。为了手机阅读方便，在不影响准确理解原作品和完整精要对原作进行品赏的基础上，我对原文稿做了大幅度的压缩；此外，对原作字、词、句理解上不一致时，本人在压缩、整理过程中坚持了自己的意见。个人认为，这样整理后的赏析文章重点突出、语言精炼、理解准确、赏析兼备，更主要的是能手机展开，阅读方便。可以说虽算不上精品，但网上不会搜索到第二。希望能给热爱诗词文化的初学者提供点帮助，这便是我不辞辛苦，坚持整理的初衷。图片来自网络。）　

王彦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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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之水

       花间词在词体发展演变的历史上属于早期词作。王国维、叶嘉莹先生对于五代花间词的研究很是重视，也取得了丰富的研究成果。叶嘉莹先生的词学理论中有两个很重要的概念，即“双重性别”和“双重语境”。

扬之水

       所谓“双重性别”指的是花间词作品中，词人以“女性意识”代入自己的情感体验，也就是“男子作闺音”。之前的评析花间词作品中也多次提到，因此本则评论就不在赘叙。只是要强调一点的是，这种“男子作闺音”的创作方式对于花间词“要邈宜修”、“深幽绵邈”、“绮丽精工”风格的形成起了很重要的作用，也是后来词学研究中对词体“本色”争论产生的根源所在。后期的慢词以及“以诗为词”、“以文为词”，实际上都是词体发展过程中想要脱离花间词风格影响而出现的必然趋向。

扬之水

       所谓“双重语境”指的是词作文本所形成的情感与潜藏在文本背后的深层意味。花间词的创作者在创作时要表达的思想情感或许只是文本表面上体现的“浅层语境”。至于是不是有更深层次的意味则是由文本的“能指”来决定。作者本人有或没有这样的意识存在并不重要，或者说是作者潜意识间体现出来的。这就是“深层语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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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冯延巳的这首作品为例，来分析“男子作闺音”及其所谓的“双重语境”的“本色”花间风味。
       1、女性哀伤缠绵而又细腻的情感心理。词写的是一个少妇在暮春时节的一个黄昏，思念亲人并等待他归来的情景。词中表露的是女主人公那种淡淡的哀怨与怅恨。作者摄取微细的生活镜头，融入特定的自然景象，来表现女主人公的感受。“独倚”、“罗衣特地春寒”两词所能表现的是什么自不必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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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暮春时节清丽景象的反衬作用。“雨烟”、“绿水新池”、“双燕”、“垂柳”、“阁帘”、“朱阑”、“眉月”、“落花风”等构筑起清新明丽之物象世界，这是“以乐衬哀”。以繁多物象有机罗列为主，女子的情感心理融入这些物象世界当中。要注意的是，冯延巳的花间词的物象世界几乎都是春季的，因为春季是最能表现少妇哀伤缠绵的“春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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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纯律句句格的小令特征。花间词几乎都是小令，因为词体的早期形态本身就是小令。每一个词句，不管是四言还是五言六言七言，几乎都是以标准律句的形式出现，都是律格句。骈格、领格、散格、赋格等都是自柳永发展慢词后开始出现的各种词句格形式。花间词之后的词，特别是慢词，都有以文为词的特征。而花间词的“本色”在词句上的体现就是单一的律格、对仗格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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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深潜幽邈的寄托。为什么花间词人钟爱使用“女性视角”来创作呢？原因很复杂，大致来讲有“香草美人”之传统、《古诗十九首》的寓托和词体出现时本身就有别于诗歌的“言志”，而是“言情”，词体带有“阴柔化”性质。李白的《忆秦娥》以及晚唐白居易的词甚至唐代宫怨诗在艺术方式上都是“女性视角”。李白《玉阶怨》诗云“玉阶生白露，夜久浸罗袜。却下水精帘，玲珑望秋月”，与这首词所表达的情感风味很是相似。可以这么认为，花间词“双重性别”并不一定是花间词人的独创，而是有词体审美根源上的特点以及对宫怨诗风味的借鉴。只是花间词体现的特别明显而已。显在的是文本语言层面的女性情感语境，而深层语境所要表达的词人的思想情感则深幽地隐藏在这表面化的女性语境当中，不露痕迹，使得花间词体现出“深幽绵邈”的风味特征。这亦是花间词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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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花间词人当中，这种“本色”体现最突出的就是温庭筠和冯延巳。但是两人词作的风味还是有区别的。温词中的“女子”更像珠翠满身而又慵懒闲愁的富家“夫人”，而冯延巳词中的女子似乎更像富家清婉哀伤的“小妾”。韦庄词作中的女子则像风情善解的“青楼女”。